余余生芽 佚名 著

「爸爸，是我自己跟着姐姐找菌子才走远的，还麻烦姐姐送我回来…」

杨盼宝抽泣的话语打破了凝滞的氛围，围观的工作人员传来明显的松气声。

杨明光眉眼的愤怒一僵，不过片刻便被愧疚取代。

「抱歉，是我误会了，我女儿小时候被人绑架过，我对这种事有点应激。」

按照老师交代的，我应该在摄像机前表现出温和有礼的一面，给他们留下好印象，才能方便日后村里争得建设投资。

可我做不到假笑着装作宽容大方说没事，我能做的只是忍着眼泪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山。

回家的路很长，长得让我能够把七年里每一个思念难耐的日夜再度翻看。

擦肩而过的路人不加掩饰地讨论着爸爸回村的事，讨论着在村口见到了他，在二队见到了他。

却没在杨余余家见到他。

奶奶正杵着拐杖靠在大门处，灰白的瞳孔早已不聚焦，仿若一尊静止的雕塑。

我小跑前去扶她，刚想开口却止不住地哽咽。

「奶奶…」

苍老的带着粗硬褶皱的宽大手掌试探地抚上我的脸侧，带着微凉的体温，

奶奶从不问我为什么哭，只是像过去做过许多次那样，一点点抹去我眼角的泪珠。

我将她扶进屋内的竹凳上坐下，又将背筐里的菌子分类，方便下午出摊。

「阿珠的爸爸妈妈回来了，据说会在家里陪她一个星期呢。」

「奶奶…今年爸爸会回来吗？」

问出口的一瞬间，我便觉得有些好笑。

明明答案早已摆在我的眼前，我却仍保留着一丝希冀。

就算爸爸不要我了，他还会要奶奶的吧。

「爸爸只是太忙了，所以没空回来看余余。」

「只要余余好好读书，他一定会回来看你的。」

奶奶一如既往地说着那两句话，眉眼低垂，喃喃自语的模样却早已不知是说给我听，还是安慰自己的了。

「余余！你下午要去赶集吗？我也准备去集上买些肉，晚上炒给我爸妈吃。」

阿珠风风火火地跨过门槛，未见其人倒先听见了她喊出的声音。

我将装好的菌子重新放入背篓，朝她点头。

「我听说那些大明星下午也会去集上，叔叔也在，你正好可以去见见他。」

「我们村又不出名，你说会不会是叔叔故意让他们来这里录节目的…」阿珠高昂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，「余余，你怎么哭了…」

我抹去眼泪，拉着她去到奶奶听不见的门外，将早上在山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。

「说不定…说不定只是因为时间太久，叔叔没认出来而已！他们不都说女孩子会长开吗！」

「…我的妹妹又漂亮又乖，爸爸说他只有她一个女儿，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想要我——」

「可是你那么聪明，每次都拿第一，大家都说你争气，叔叔只是一时没想起来！」阿珠拉住我的手，掌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，「下午我陪你去找叔叔，一定让他记起来！」

「再说，杨奶奶的腿还要钱治呢！你摘再多的菌子也卖不了那么多钱啊。」

我望着神色认真的阿珠，阴霾一扫而空，终于露出了一抹笑。